“難？嘿嘿，”老乞丐笑了：“那可不是一般的難，唯有無限接近神境的半神才有資格沖刺上位神，就這，一百個半神中都成功不了一個。半神啊，那可都是威名赫赫的絕世天驕，要突破中位神分分鐘的事，可就因為想要拼死一搏，結果都死了。”

秦風駭人道：“半神才有資格沖刺，而且基本都失敗身死?”

老乞丐風卷殘雲，解決掉一碟菜，絲毫沒有之前的嫌棄，又將第二碟菜端到自己跟前，口齒不清的道：“只要失敗必死無疑，沖刺神境本就是逆天而為。不成功就死，這是天道。千萬別自個覺得天下無敵了，就真的很厲害。不是你強，是你這個小世界太弱，你小子距離半神還差得遠，連沖刺的資格都沒有，所以還是把你的野心放下吧。”

秦風有些被打擊到了，以他如今的實力和心境，居然連沖刺上位神的資格都沒有！？

老乞丐摸了摸有些滾圓的肚子，露出滿意的笑容，又道：“嘿嘿，被打擊到了？沖刺上位神自然難，一旦有上位神到了神界，那些超級大神通者都爭著搶著收為弟子，招入自己的勢力麾下。雖說你小子現在才聖境七層，等到了九層巔峰，也就是聖境的極限時完全有可能達到半神的高度，但我還是勸你別試。九死一生的搏個上位神，何必呢。老老實實當個中位神，在神界一樣逍遙自在。”

“多謝前輩提醒。”秦風微微一笑，心中卻依舊難以抉擇。

老乞丐點了點頭，笑道：“這幾手小菜賣相雖然不怎地，可味道卻是上乘。你小子有口福啊，尋常農家食材，都在那丫頭手中做活了。”

“活？”秦風微微一楞。

老乞丐嘗著第三道菜，品了品，又點了點頭，道：“是活了。既然是食材，能做的美味即為活了，若是做的難以下咽，最後只能浪費扔掉，那就是死了。”

秦風看著桌上的菜肴，似有所感。

老乞丐說的興起，又指著桌邊的蠟燭，道：“蠟燭為火而生，它點亮即為活，熄滅即為死。它從點亮的第一刻起，直到最後燃盡熄滅，便如同一個生命從出生到老死的過程。”

秦風看著燭光，那明暗中的變化，的確讓他有所悟。

老乞丐又道：“你看那街邊的一些人，整天晃來晃去，不知所為，渾渾噩噩的過著。他活著，可是已經死了。可還有些人早已死了多年，可是他的思想，他的事跡在被無數人傳誦著，他並沒有死，而是活在了世間的每一個角落。”

老乞丐又指著醫館，道：“你再看這醫館，若是有人即為活的，若是哪天你和那丫頭不再了，這醫館也就死了。”

若是旁人在側，一定會以為這老頭是個瘋子。

但秦風卻是呆滯了，於平凡處感悟生死大道，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嗎，沒想到被這老頭一點便醒了。

什麽是生？什麽是死？這一刻在秦風心中久久回蕩著這個問題。

老乞丐看著秦風，忽然笑道：“老頭子都說了這些，現在你可知道如何去體會那大道中的生，大道中的死？”

秦風默然，他還沒馬上想明白。

老乞丐拍著秦風的肩膀，長聲道：“體會大道中的生與死，就要去體會生命中最具意義的地方，如果那最具意義的地方灼灼生輝，那即為充滿生機。如果那最具意義的地方消失了，那即為已經死了。”

秦風內心一震：菜肴最具意義的即為味道，若美味就是生，若難以下咽即為死……蠟燭最具意義的即為光明，若點亮即為生，若熄滅即為死……人最具意義的即為價值，若有價值即為生，若無價值即為死……鋪子最具意義的是鋪子的主人，主人在即為生，主人不在即為死……生死之間，並非有生命的就是生，也並非沒有生命的就是死！

秦風動容了，他對老乞丐行下大禮。

老頭有些得意的帶著笑容，竟然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好像從來沒來過一般。

“小子，你我有緣，就提點你這些吧。能悟多少皆看你個人了。日後有緣再見。”

聽著這悠悠傳來的聲音，秦風又對著虛空深深一躬身。他也走出了醫館，眼觀這熟悉的街道、四周的街鄰、對街的張家鋪子，還有自己的醫館。十年化凡，似乎在此刻才徹底悟出凡塵之真諦，僅僅剎那間，他體內的生命大道和死亡大道便已經平衡。可以說只要秦風想，他馬上變成突破一個境界，但此時秦風反而不急了。

僅僅只是平衡生命大道和死亡大道已經滿足不了他的要求。他發現這種化凡能給予他一次不亞於以往任何一次大機緣大蛻變的改變，這種改變脫胎換骨，窺伺新天地。

“這次融入凡塵雖然時間久，但對我突破神境的幫助也是最大的，我的心境還能再變！”秦風心中低語，心愈加平靜！

……

神秘老乞丐消失後，秦風又回歸了平凡。

那名灰袍修行者走後，果然沒有再來打擾自己。他很明時務，就像之前那個道袍中年一樣明時務。不似秦風曾經遇到的許多人，實力遠超這兩人，可是卻愚蠢至極，處處作死。小人物也有大智慧，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大元城的馬總管又來找秦風看病，但秦風拒絕了，他的三條規矩如今已是人盡皆知。而且因為城主府的許多高官被秦風救過，對秦風格外尊重，那馬總管也不敢把秦風的醫館怎麽樣。

馬總管找別的醫者問藥，可惜沒看好，最終還是死了。死在女人肚皮上，因為他得的是梅毒。

……

轉眼又是四年，張濤重病西去了。張家鋪子一片悲戚。秦風在醫館裏聽著對街傳來的哭聲，久久未動。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四年前，他和吳俊男在官道上遇到的那個豪爽漢子。似乎又看到那個漢子斷臂之後，跟他大哭命運不公的場景。

秦風喝了他十四年的酒，吃了許多次家常便飯，如今他西去，秦風卻也只能如他的妻子和孩子一樣，無力、悲傷，這便是生死，便是輪回。

無數修行者都渴望能突破神境，其中最大的一條誘惑便是神境能長生不死，永恒存在。想來，無數凡人渴望能成為修行者，也是因為修行者的壽命更長吧。

普通凡人，如秦風這樣四十多歲，已近五十之人就要知天命了，所謂知天命便是認命，活了大半輩子了，什麽都定格了，不認命不行。而到了六十便是花甲之年，老邁龍鐘。至於七十，號稱古來稀，意思便是從古至今沒幾個能活到七十的。

虎子的父親今年六十，雖然是老病纏身，最後病故，但在凡俗中並不算是短壽。

在此之前，秦風數次給他看病，暗中替他延長壽命。按理說以張濤強壯的功夫身底子，再加上自己的手段。他可以活的很久。可每一次秦風救治他，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意外生更難治的絕癥，或者出現更大的變故，如此秦風強行救治了他幾次，只是令他遭受了更大的病痛折磨。隱約間秦風似乎明白了，他這等逆天而為，有違生死輪回大道，與天爭，最終輸的還是自己。就像當年他救那個城主小夫人一樣，沒過兩年她還是死了。

所以秦風放棄了，沒有再強行幫張濤。

秦風面帶傷感，和苗翠一起步入張家酒鋪。其內，虎子全家都淚痕滿面，小虎也眼睛紅紅的，此時已經在一旁的草席上睡著了。而張濤則靜靜的躺在棺木中。

張濤的妻子看到秦風，款款一拜，面上帶著幾分無助。

秦風看著她，突然發現她身上的死氣重了幾分。一時間秦風感慨頗多，一個人的生死，並非是一個人的事情，比如張濤，他走了，與他感情極深的妻子將會因悲傷過度，陽壽銳減。這也是生死。

“哎！”嘆了口氣，秦風上前點香祭拜。

隨著他的祭拜，整個天地都一暗，似乎天地都跟著一起露出了悲容，這種天地之悲，就連靈堂內的凡人都能感覺到。

“張老哥是好人啊，他這一走，老天都難過！”

“大伯來生一定會有福報。”

周圍一個個人都說著，而虎子夫婦還有他的母親像是被引發了內心的悲痛，又都哭了起來。

秦風看著他們，看著這裏的每一個凡人，一如張濤，從一個健壯漢子到蒼老，到病死。如虎子，從一個只想著玩的孩子，到被父母逼著繼承家業，到現在撐起一個家。再如小虎，看到他，就像看到當年的虎子一樣。這才是輪回！

忽然間，秦風想到了神秘老頭跟他的交談，他化凡多年的所有感悟盡數湧進心頭。

恍惚中秦風看到了自己的醫館，想到了自己。想到這十四年的化凡中，他的所有變化。他這十四年看遍了生老病死，看遍了凡塵的悲歡離合。漸漸才開始從看別人，開始看自己。而今天才將自己的十四年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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